大多数股民都同意市场由反馈过程支配,并且这些过程产生趋势。经济学家已得出结论:无论这些过程是什么,其运动总和是价格或多或少地随机运动。但是,其他科学家(主要来自自然科学领域)有不同看法,他们经常证明:在一个由反馈过程支配的系统中,运动的总和是一种被称为确定性混沌的事物。这种混沌系统的固有运动规律很难预测,但不是不可以预测。

如果你还是使用传统的标准统计方法来检测混沌系统,你将得到随机运动的错误诊断结论。因此,理解流动性金融市场动力学的最佳的整体框架模型是确定性混沌,而不是随机漫步。越来越多的科学家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他们发现巿场确实是混沌的,因此,集体性的错误只能慢慢纠正。

作为“基本派”的市场参与者,尽量收集最多的信息以确定金融资产的“真实价值”,这样的市场定价是“有效的”,这就是所谓的“有效市场假设”。

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真实价值围绕价格波动

也许有人以为:有些人以投资为业,他们是专家,他们所有的知识和判断能力超出一般私人投资者以上;若听凭无知无识者自己去从事投资,固然可以使市场变化多端,但专家之间互相竞争,也许可以矫正这种趋势。然而事实上则不然。这批职业投资者与投机者之精力与才干,大都用在其他方面。事实上,这批人最关切者,不在比常人高出一筹,预测某一投资品在其整个寿命中所产之收益如何,而在比一般群众稍微早一些,预测决定市价之陈规本身会有什么改变。
从社会观点看,要使得投資高明,只有战胜时间和无知之神秘力量,增加我们对于未来之了解;但从私人观点,所谓最高明的投资,乃是先发制人,智夺群众,把坏东西让给别人。
--《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凯恩斯,1936年

探寻真实价值的最大难题不在于构筑适当的经济模型上的困难,也不在于真实价值随价格波动,而在于描述真实世界动力学的经济仿真模型越好,它们得到的结果就越混沌。或者说,经济学家们越精细地完善他们的模那种模型根本不能预测长期发展的证据就越明显。
一些数学家对此加以嘲笑,因为他们一直怀疑这点。他们说:“原因在于,像复杂经济那种动态系统,其真实数学本质是非常混乱和高度不可预测的。”在数学家看来,很简单,经济学家在认识他们所从事的任务的真实本质上就已经失败了,因为他们没有考虑到非线性数学的本质。而且数学家们指出:“一般地,非线性数学的本质是,你只能预测系统的非常短期的行为。”
上述结论可以用一种通常称为“确定性混沌”的复杂独特现象加以解释。对许多或绝大多数经济系统而言,混沌意味着不可能做出客观和定量的长期预测。因此,在与“时间和无知之神秘力量”斗争时,我们只能转而寻求个人主观的猜测。而这当然与我们个人和主观的感受密切相关,例如希望、恐惧和贪婪。

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够搞清图形分析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用于预测金融市场了,但是最古老的证据是日本的稻米市场。
1730年,日本开始采用稻米期货合约标准交易。这些合约与现在很多交易所的商品期货合约完全相同,但有一个例外:它并不需要对所交易商品进行实物交割。期货合约可以买卖,但它不需要稻米实物的交割。然而,一个问题出现了:虽然稻米的现金交易价格波动很小,但期货交易价格波动很大,而且永远如此。1869年,政府终于再也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下令关闭了期货市场。
但是怪事出现了:期货市场刚一关闭,实物市场便开始剧烈波动。两年后,市场一片混乱,政府不得不恢复期货交易。不过,这次与以前不同了,期货交易必须伴随基础市场的实物交割,这样市场才逐渐稳定下来。
日本投机客由此得到的教训是,股票价格并不仅仅反映供求关系,它还包括心理因素。在此之后经纪人发展了一系列利用心理因素的方法。他们很快开始用图形表示价格变化,从中发现价格变化的规律,现在,全世界的股民广泛使用这种方法。

当市场走在新闻之前时,这仅仅说明一个事实:市场提前反映经济。

1981年,《美国经济述评》刊登了尤金·法马(Eugene F. Fama)的一篇综述文章。这篇文章详细研究了股票收益和经济活动、通货膨胀和货币供应的关系。该研究工作基于1953年以后的美国实证材料。法马最后总结如下“股票收益领先于所有实际指标,这表明市场对实体经济的预测是理性的这项研究使他得到如下结论,他认为市场是这样理解信息的:
有证据支持“理性预期”或“有效市场”观点,即:就股票市场的投资过程而言,市场能够利用最新的信息判断其未来走势。
换句话说,股票市场是对经济的提前反映,这个提前量不是很远,但是比任何有资格的经济学家所希望得都要远。这个假设被称为“有效巿场假设”。(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投资者对此持不同观点。1987年黑色星期一之后(见1987年11月9日的《拜伦》杂志),有人发出500份调查问卷,45%的受访者认为股票市场反映了经济现实,而25%的人认为股市与经济毫无关系,只有17%的人认为股市是对经济的提前反映。)
由于股票市场提前反映经济,人们很自然地将它当作美国经济的一个领先官方指标。根据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的国家经济研究局的分析,股市已被证明是12个反映美国经济的周期性领先指标中最好的一个。

我们再深入一步:债券显然是更好的经济预测工具。1982年9月28日的《华尔街日报》刊登了一篇论述债券市场对经济事件的反映能力的文章,该文的结论是:
由10种利息最高的公用事业债券和10种利息最高的工业债券的平均价格所组成的国债指数,一直比美国商务部的领先指标指数提前数月见顶或见底,虽然两者都具有预测经济周期转折点的能力。
上述结论一点也不新鲜。在《积累财富用经济晴雨表》一书中,巴布森使用了12个领先指标,其中就包括货币市场利率指标。关于这点他写道:“货币是一切经济活动的基础,因此在所有指标中是最灵敏的。”
金融市场预测经济反转的能力不仅仅是美国所独有。1984年布鲁诺·索尔尼克(Bruno Solnik)在《金融分析师杂志》(Financial Analysts Journa)发表的一篇调研报告,证实了九个国家在1971-1982年间证券市场的相互联系。他写道:“实际观察表明,美国股市和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负相关,根据对此现象的一种解释,股价的下跌预示经济活动的下降……其他九个国家的证据也支持上述观点。”基于该项研究以及其他许多研究,现在公认股票市场可以作为经济的领先指标,从股市反转到经济反转的典型领先时间大约是半年到9个月。这并不是说市场永远正确,毕竟,市场往往表现为非理性。但是,它确实比科学家发现的任何其他单个指标都要准确。

这里是个小试验,用它来说明市场有时也会飞快地与实际脱节。选择外汇市场进行这项试验,设想某一天欧洲的外汇交易情况,欧洲人当然不希望价格大起大落。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研究过去24小时全球金融消息,他们猜测欧洲时间下午四五点钟时,美国人起床后会干什么,他们是卖出美元,还是买人美元?仔细研究所有卖出或买进的理由后,欧洲人必须决定当美国汇市开市时在美元对德国马克上是看空还是看多。我们假设绝大多数理由支持看空,然后你也选择做空。
午餐后,你开了一个巨人的空头美元头寸,这个头寸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任何反方向的价格变化所产生的后果都将是极其严重的。这确保你要尽心尽责。然后你就坐下来紧紧盯住计算机屏幕,观察美元价格每一秒钟的变化(它确实是每秒都在变的)。如此大的头寸,再加上如此紧张地盯住屏幕,你将体会到这项试验要达到的目的——非理性感觉。
当美国人在伦敦时间下午四五点钟开始交易时,第一个随机扰动即将出现。这时你将体会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旦价格开始有了第一个微小的变化,它将以奇特的方式影响你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整个逻辑推理,而且这些影响将支持价格继续朝前走下去。如果美元如同预期的那样,下跌了,你的胜利将是巨大的。你会想,“我早知道它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任何买进美元的意见都是愚蠢的”。但是,如果美元开始上涨,突然间你脑海中所有的买进理由大大增加分量。“我真傻,它当然会涨”。此时,即使任何人都知道市场价格的这种小小变化无足轻重,你也迫切想改变自己的头寸。
通过这项试验你发现情绪跟着价格走。如果价格上升,感觉是它应该继续上升;如果价格下跌,则感觉它也应该继续下跌。这无论对职业人士还是新手都适用,惟一的差异是职业人士能够保持冷静。但是,有时候一种特殊的情绪会从少数几个人逐步蔓延到更多的人,演变成群体运动,最终导致集体歇斯底里。上述现象以一种令人感到复杂,但非常有教育意义的方式说明了人性的弱点,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例子。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大规模的股票投机交易崩盘发生在1557年的法国,当时哈普斯堡王朝停止支付政府前些年过量发行的国债的利息,也不再分期付款。自那以后,每个世纪都能看到主要的股票投机冒险活动,它们无一例外地以崩盘结束(参见附录4)。其中最有教育意义的是1636年荷兰的郁金香泡沫,1711-1720年英国的南海公司泡沫,当然还有1929年华尔街的崩盘。

1720年5月28日,南海公司——这个最早最大的泡沫——的股价达到550英镑。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人们的想像,6月份价格超过700英傍,这段时间股价变化特别神经,大起大落。6月3日中午,价格跌到650英镑,下午又涨回750英镑。很多大的投资者利用这个夏天的高价位卖出股票,转而将获得的利润投入到其他各行各业,包括土地、商品、房地产及其他股票。但是,另外一些买进南海公司股票的投资者,这其中包括物理学家艾萨克·牛顿,在南海公司股票早期价格上升阶段,他就卖出所有股票,获利5000英傍。但是,在盛夏期间,他又买了回来,这笔交易使他亏损了20000英镑。

混沌的产生主要与自我强化现象有关。设想在一个系统中,事件A导致事件B,事件B导致事件C,如果事件C最终又导致事件A,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正反馈。
如果我们试图像描绘天气那样,描绘一个国家经济的相互关系,我们将会遇到同样复杂的现象。众所周知的例子是所谓的“倍增效应”和“加速效应”、对增长预期的累积和自我提高(“跟上旁人的步伐”),以及由于劳动力或投资替代而产生的投资需求放大等。总之,这些众多的反馈循环表明系统没有简单的平衡点,而是自我震荡,或者表现出其他更复杂的运动。每一个这种正反馈循环都有助于经济现象的自我强化本质,直到最后被其他机理阻挡。为了正确描述这种系统,需要了解复杂非线性数学。

分叉的原因是不同正反馈之间主导作用的突然转换。

不同的吸引子可能可以用不同的时间级别区分开来。


如果混沌确实是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金融分析师所追求的精确计算真实价值就有点类似于炼金术。不要忘了,股票真实价值的定义是公司未来盈利的贴现价值,如果我们仅仅能够预测一年、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那么这个定义是多么可笑。
或许我们应该重温凯恩斯对职业投资专家行为的描述:
事实上这批人最关切者,不在比常人高出一筹,预测某一投资品在其整个寿命中所产之收益如何,而在比一般群众稍微早一些,预测决定市价之陈规本身会有什么改变。
这个结论并不是说经济洞察能力与股票交易无关——绝不是这个意思。混沌现象的精髓是说,预测长期事件和长期定量分析的努力是徒劳无益的。虽然凯恩斯一点也不了解非线性数学的深奥结论,但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他明确指出下述结论:
根据真正的长期预期而做投资,实在太难,几乎不可能。凡想如此从事者,较之仅想对群众行为比群众猜得略胜一筹者,其工作较重,其风险较大。而且,设二人智力相等,则前者容易出大错。

在正反馈环中,每一个人都猜测别人将采取什么行动,凯恩斯的“选美比赛”比喻是对正反馈环的最佳描述。凯恩斯将股票市场比做报纸上的选美比赛,比赛参与者从报上刊登的100幅美人头像中选出他们认为最美的(Keynes,1936):
每个参加者都从同一观点出发,于是都不选他自己真认为最美者,也不选一般人真认为最美者,而是运用智力,推测一般人认为一般人所认为的最美者。这已经达到了第三级推测,我相信有些人会运用到第四、第五级,甚至更高。
我们还没有达到上述境界,但是毫无疑问,当今最投机的市场模式中有许多只能用下述事实来解释:成千上万的市场参与者在相同的技术图形上画着相同的线,或在个人电脑中装入相向的程序。有些券商理解这些模式,据此可以做出逻辑假设。其他人什么也不懂,只是找寻某种模式。但是,即使一种模式完全是偶然重合,使用它的券商多了,它也有可能产生强烈的信号。虽然媒体试图用各种政治和经济事件来解释价格变化,但券商的理由却截然不同,他们说:“市场运行在通道中”,“市场在考验阻力位”,或者“市场刚刚突破20日移动平均线,但是明日应该出局,因为变化率可能超过90”(一会儿要解释这些陈述)。
因此,图形分析得到广泛使用的背后不仅仅在于它是一种理解市场的技巧,有时还在于技术分析产生心理作用。然而,必须牢记这条原理的结尾部分,即:如果所有人都使用同样的技术分析,那它的效果就不是自我实现,而是自我毁灭。

加密货币市场有点像是选 “新颖” 比赛。投资的要诀在于找到 “好玩” 的项目。


实际上,技术派通常还使用许多其他方法和策略,而且他们常常只占市场参与者的有限一部分。只要情况确实如此,互不相识的技术派兄弟依然可以猜测彼此的想法,共同控制市场,形成各种美妙的模式和图形。每一次图形都将继续演化,等到所有的人都看出时,图形自我化解。与此同时,新的技术派兄弟又将探寻新的图形变化……

对米勒(Miller)来说,肯·博尔丁(Ken Boulding)培育了他最初的关于复杂系统的学术基因[*]——他认为生物学与社会系统之间极其相似,需要对这些相似性进行科学调研。
[*]:原文为 meme,一种流行的、以衍生方式复制传播的互联网文化基因,米姆(meme)最初诞生时具有匿名作者、较低娱乐性的特征,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的传递过程中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它相类似。——译者注
--《复杂适应系统——社会生活计算模型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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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6